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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陌生而绵长的梦中, 有一张熟悉的脸庞, 带着石曼生从未见过的神情——梅子倾。
梦里的梅子倾会轻声细语与她说话, 笑着点着她的鼻子唤她石头,陪她手拉手游遍京城的大街小巷, 毫不顾忌别人的目光, 为她亲手刻了雕工拙劣的木簪……
而她, 在他的宠溺下无法无天, 会当着他的手下突如其来跳上他的后背嚷着要背,对着素西翻白眼让她离远一些, 打雷时还会装作害怕地往他怀里钻,更是成天戴着那根丑簪子舍不得摘……
“你为什么喜欢我啊?”
“为民除害。”
“你个死木头!反了天啊!”她叉腰瞪目。
“好好好,不闹你了。”他拉她入怀,亲吻额间, “喜欢哪要那么些理由。”
她咧了嘴, 开心地蹭在他的怀中。
……
“木头,给你看个好东西。”“什么?”
“喏。”她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一个小药丸,“这个啊,叫相思阎罗。吃了就能忘掉最喜欢的人, 可厉害了。以后啊, 要是什么女人看上你, 我就偷偷给她喂一颗,兵不血刃!”
“亏你想得出来。”他笑着弹了下她的脑门, “哪有旁的女人。不如, 你给我一颗, 若是有旁的男子纠缠于你,我就喂他一颗药,打上一顿,丢得远远的。”
她笑得欢,“我这般花容月貌是要好好守着的。赏你了!”大方地把药一递,“这是给你的情敌的,你可别不小心自己吃了。药不能乱吃的,除非……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”
“除非本姑娘我始乱终弃。”她眉头一竖,“但是,这是绝对、绝对不可能的!”
画面一转……
他扣住她的下巴,塞进了那粒相思阎罗。
看她想用舌头推出,他毫不犹豫吻上了她,将那药丸狠狠顶入她的咽喉。
熟悉的气息残忍无比,那一吻中她哭出了声。
就在他刚刚解开她手脚的束缚时,她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臂,直到嘴里血腥蔓延。
“梅子倾!我不会忘的!我绝对不会忘的!”在他平静的目光中,她用劲最后的力气强调着,哭着叫着,“我不会忘的!”
“就算忘了,我也会记起来!我一定会记起来!看到这个牙印,我一定会记起来!”
……梅子倾
……木头
………………
“醒了?”难听的粗哑嗓音。
石曼生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,脑海中的画面杂乱如麻,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。
“哭了?”暗红色的手,翘着小指抚上了她的眼角,沾到透明的水滴,语气带着几分遗憾,“虽然有些抱歉。但我们不得不继续。”
怪人的话唤回了石曼生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。
对了,是左手……
她有些发愣地抬起了左手。
待看到肤色依旧的手背,石曼生的面上露出了几分诧异。视线下移,左手小臂的伤口边沿有着一个暗红色的圆盘,大小只有她掌心的一半。虽然只有这一小块区域受到了影响,但事实还是——她化不了盘根蛊。
“啪嗒——”石曼生脱力般放下了手,砸在了床铺上。
依旧保持躺着的姿势,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怪人,“所以……还有四个?”
怪人没有回答,这是一个有着明显答案的问题。他转身,端来了一旁热在小炉上的白粥。
“我昏了多久。”看着那粥,石曼生甚至能感觉到胃在叫嚣。
“五天。”
她没再说什么,安安静静起身接过粥碗喝了下去。
现在她脑子很乱,也许吃了东西能冷静一些。很多事情,她都要好好想想。
目前,关于这五人想要将所有盘根蛊移到她身上一事,她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反抗余地。
逃不走,跑不掉,劝不听……她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,不折手段的活下去。
一口接着一口,石曼生一点都没浪费白粥,统统喝了下去,胃里传来几分暖意。她从来都不会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。
看她表现好,怪人满意地收了碗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石曼生抬头看他,问得很认真,“你,叫什么名字。”
怪人笑了笑,依旧没有回答,拿了碗就离开了。
屋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。
靠坐在床头,石曼生垂了眼睫——她会活着,活着离开这里,活着杀了他们。
至于那个梦……
她翻过手,看向了手腕,原本显眼的红线消失了。从来无解的相思阎罗竟然在盘根蛊的作用下消散了。这么看来,那个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。
她记得很清楚,清楚到胸口仿佛还残留着最后一刻的绝望与愤怒。
——真是不可思议。梦里那个姑娘竟然会是她,她竟然曾经那么喜欢过梅子倾。而这种喜欢,似乎还有复苏的苗头。
不知是因为长大了两岁,还是因为服了相思阎罗,现在的自己与梦中的那个她一点儿都不像。梦里的小石头不谙世事,傻得可爱,做什么都随心所欲。
石曼生情不自禁地有些羡慕。
然而,这么美好的年华,却在梅子倾的面前戛然而止,被一粒相思阎罗埋藏淹没。
抬起手搭在眼睛上,冰凉的压迫感让眼中的酸涩得以缓解。石曼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真是的,怎么就记起来了呢。
……怎么什么都记起来了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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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转移了盘根蛊后,除了手上的那处痕迹,石曼生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。
接连休息了三日,她再一次被押到了那个屋子里,照例被绑在椅子上。
她有些木然地看着眼前几人,他们正在抓阄,来确认谁是下一个。
在二生成功解蛊后,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,但石曼生只有一个,谁也不知道是否她能撑到五个盘根蛊都转移过去,是以,这第二次的机会就变得十分紧俏。
四人确认了抓阄用的纸条,三张空白,只有一张中间写了个“有”字。
由二生统一捏成了纸团,他手一松,四个纸团掉在桌上,“抓吧。”
抓阄拼的是运气。几人纷纷出手,一人拿了一个,忙不迭地打开看了。这一次,抽到好签的是怪人老大。拿着空白签纸的三人都露出了遗憾神色。
“好了,准备开始吧。”
就在怪人老大让身上有伤的朱小葛、牛老三出去时,一直安静看着抓阄的石曼生开了口,语气平静无比,“最多三个,三个人之后,我的血液就会被盘根蛊感染,再也吸引不了新的了。”
屋内的五个人立时都将视线投向了她。
她看着那几张被打开的小纸团,“不如你们这次直接抽两个出来。反正剩下两人……有我没我都活不下去。”
“你在挑拨。”怪人皱眉看向她,“你以为我们会信?你的血万蛊皆喜,怎么会因区区三个盘根蛊就变了性质?”
听了他的话,大富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,但朱小葛和牛老三依旧有些犹疑。
石曼生将他们的表情一一看在了眼里,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,“信不信在你,我言尽于此。不如等今日之后你们再看,看我是否危言耸听?”
“老大……”快人快语的朱小葛年纪最轻,也最沉不住气,“万一她说的是真的……”
“真的又如何!”牛老三义正言辞地呵道,“当初能逃出生天已是捡了这些时日的性命。不能为了这个就伤了兄弟和气。既然说了抓阄,就一次次抓阄!”
“那这一次……”朱小葛还不死心。
“老大抓到了就是老大先!再说,这女的可能是故意骗我们的。”大富是个实诚人,完全站在怪人这一边。
于是,在石曼生所谓“倒数第二次”的机会面前,众人心中的疑惑与不安都被暂且压了下去。
——不过……已经够了。
石曼生默默垂了眼睫。
其实,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何处,一个盘根蛊和两个盘根蛊的差别会有多少她也不知道。她只是想在这些人的心中种下猜疑的种子罢了。
现在的情形,她逃不掉,那只有……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创造能逃走的机会。
事情说定,身上有伤的朱小葛和牛老三离开了屋子。
二生已经除了盘根蛊,可以留下。
……
点燃引蛊香,熟悉的香味复又勾起了石曼生对于几日前的回忆。
盘根蛊转蛊会痛,痛得撕心裂肺,她不想再痛一次。
看着手臂上再次被割开的伤口,她木然地闭上了眼睛,“麻烦你,等会儿把我也打晕。”对着身后正按着自己的大富,石曼生如是说道。
“老大?”大富向来所有事情都是听怪人的。
“如你所愿。”怪人边笑边自己在手臂上也划了口子,“二生,灭灯,摇铃。”
眼前一片漆黑,石曼生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。
这一次转蛊,她足足昏睡了十日,是上一次的两倍时间。
那个身体支撑不住的说法,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应验。
在石曼生昏睡的十天里,小小的野山坳发生了件大事。
就在她昏睡的第七天,朱小葛杀了大富,跑了。
“石姑娘,你果然厉害。”
妖娆的男声,这是石曼生第一次见到那怪人老大的真面目。眼角上俏,一双自带媚意的狐狸眼,尖下巴,尖鼻子,纤细眉尾,每一样都与他的声音配合得天/衣无缝。不得不说,怪人老大是一位很美丽的媚气男子。
恢复了容貌,他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眉形也精心修过,边说话,边拿着温热的帕子,翘着小指缓慢地帮她擦洗着伤口周围。
“轻飘飘一句话就去了我两个兄弟,最毒妇人心说得就是你吧。”
刚醒来就见到他,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。这一次睡得太久,石曼生的身子有些僵硬。在妖男略带恶意的眼神中,她做的第一件事,是看向自己的胳膊。
两个盘根蛊,暗红的区域扩大了足足一倍,但区域之外皮肤色泽依旧。
石曼生松了口气——暂时还无性命之忧。
确定了身体状态,她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怪人刚说的话上,“去了你两个兄弟?”虽是问句,但她眼中无波无澜,没有一丝惊讶。
“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。”怪人将帕子丢到了盛着热水的盆中,溅出的水花沾到了她的手背,“朱小葛杀了大富,就是因为你说的,只剩一次机会。”
石曼生眨了下眼,“我希望的?”她反问,“你真的确定……是朱小葛杀了大富?既然已经为了机会杀人了,为什么还要逃呢?”
怪人神色一顿。
“小葛那性子可做不出畏罪潜逃的事情。”她的嘴角一点点扬了起来,“不如……你再多问问牛老三?怎么朱小葛偏偏就失踪了呢?”她用的是失踪,而不是逃跑。
怪人眯起了眼睛,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,“石姑娘是准备……一石三鸟?若真是牛老三干的,你以为你还有活下去的理由?”
石曼生扬扬眉,“若我死了,盘根蛊一定会去寻之前的寄主。”简简单单一句话,叫人辨不出真假。她说得太过轻松,却让他心底有了顾忌。
怪人的神色变了几次,最后摔门而出。
石曼生缓缓闭眼——很好,她又一次活下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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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傍晚。
“老大。”
“找到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二生欲言又止。
“知道了。”
“老大。”二生一咬牙,继续说道,“朱小葛不是那样的人。大富是被刀从背后捅入胸口死的,那么精确的位置……小葛他性子又慌又急,别说一刀毙命,就算是几刀,他也不一定做得到……”
大富是在河边被发现的,那一天他和小葛两人去河边打水,却过了两三个时辰都没回来。后来二生去寻,却看到了大富倒在河边,背上插着匕首没了气息。那匕首是小葛的,而朱小葛从那一天起,就不见了。
怪人老大叹了口气,“你在怀疑老三?”
二生点不了头,却也摇不了头——他在怀疑,可他不敢怀疑,不想怀疑。为了那“唯一”的机会,若真是牛老三做的,那朱小葛是不是也……
把二生矛盾的神情纳入眼底,怪人老大的眸子暗了下来,“那我们就去问问老三吧。”
“老大……”
“既然怀疑,不如去问个清楚。”语气平静无风,“毕竟,都是兄弟。”
“若是问不出来……”二生面上疑惑。
“那就换个法子问。”
听说石曼生醒了,牛老三特地上街买了好些鸡鸭鱼肉回来准备为她好好补补。
老大和二生找来的时候,牛老三正在杀鸡,一刀割喉,放血烫毛,动作干脆利落。
二生看到他热火朝天做着这些,心里很不是滋味——明明前天才刚刚葬了大富,小葛还下落不明,为什么牛老三杀鸡的时候,脸上满是希望的笑容。
是了,大富死了,小葛不见了,石曼生说的第三个机会只有给他了。
“老三。”
“老大。”牛老三在围裙上擦了手。
“你洗洗手,到我屋里来一趟。”
翘着指尖捏上鼻子,怪人老大一向很不喜欢杀鸡的味道,刺鼻难闻。看到老大的动作,牛老三讪讪点了点头,赶忙脱了围裙去洗手。
过了一会儿,牛老三进了怪人老大的屋子。
“老大。”他看到老大手中的书册,有些紧张。
“老三。”阖上书册,怪人老大抬了一边眉毛,“关于去蛊的事情,可能要拖上些时日。”
牛老三点头,“是,老大。”
“你不问原因吗?”
“我都听老大的。”牛老三毫无意见的样子。
“这样……”怪人老大叹了口气,“小葛下落不明,石姑娘的身子还需静养一段时间,不如我们多等等。等小葛回来,把话说开,毕竟他身上还有盘根蛊,不会就这么走的。”
听到这些话,牛老三面上露出了明显的诧异,“可是小葛杀了大富!”
怪人老大嗯了一声,“表面上看是这样,可小葛他也许是有不得已的理由。作为兄弟,我总要给他一次机会,把事情说清楚才行。”
牛老三眼神闪烁几次,最后低头应是,“那就等些日子吧。”
这一等,就等了三天。
期间,石曼生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,上一次这个模样就已经能够第二次转蛊了。
牛老三旁敲侧击问了几次,老大都说再等等小葛。
牛老三终于忍不住直接问了,“可若是小葛他不回来……”
怪人老大看了他一眼,“不会,他身上有盘根蛊,就算杀了大富,也会回来。没人会放着自己性命不管。”
“是。”牛老三没再说什么,离开了怪人老大的屋子。
……
第二天白天,牛老三提着水桶出门打水。
一个人影远远跟了上去。
牛老三走在去往河边的小路上,走到一半的时候,突然转个弯钻进了路旁的灌木从中。一直走了有半里距离,才停在了一棵枯死的大树下。默不作声地从桶里拿了短锹就开始挖。
一锹一锹的土被移开,露出了一只已经发青的人手。
牛老三继续挖着,很快就挖出了一具尸体。正是失踪已久的朱小葛。牛老三对着尸体沉默地看了一会儿,而后扛着尸体抄小路去到了河流上游。
他打算把朱小葛的尸体从上流丢下去,而后在下游那处发现后,就可以对老大他们有交代。至于朱小葛身上的伤,完全可以说是和大富打斗时留下的。那么,他就能马上进行转蛊了。
然而,就在牛老三想把尸体抛下的那一刻,一个略带妖魅的声音忽地出现在他的身后。
“老三,竟然真的是你。”
“老大!”牛老三吓得一下就把朱小葛的尸体摔了出去。
怪人老大一个跃身接住尸体,稳稳放在了地上。
他看到了朱小葛胸前的一大片干涸血迹,也是被一剑穿心。
“老三,你太让我失望了。”
“老大,我……”
“人都是你杀的。”肯定的说辞,不带丝毫温度。
“老大,我错了!”牛老三一下就跪在了地上,声泪俱下地说道,“可是我上有老下有小,我不能死啊老大!你就看在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上,饶了我这一回吧,老大!”
“情分?什么情分?”怪人老大走到了他的面前,“兄弟情分?那小葛和大富也是我兄弟。这个仇……作为老大,得帮他们报。”
“老大!我错了!老大!”牛老三抱着他的腿就哭了出来,“再给我一次机会吧,老大!”
“老大,大富和小葛的家人我会照顾,我会照顾一辈子的……老大,你饶了我这一次吧,老大……”
“老大……我错了!我错了!我不是人……”
一个三十好几的汉子,哭着求人……
怪人老大站在那里心里有些乱,他甚至真起了几分绕过他这一次的想法。
……可有些人并不值得被原谅。
牛老三竟然一边抱着他的腿哭,一边掏出匕首就刺向了他的后背心。
怪人老大一个闪身用袖子打掉了匕首。
“叮——”
掉在地上的短匕首,明晃晃的还闪着寒光。
怪人老大的所有犹豫,霎时烟消云散,“怎么?连我也想杀了?”
“我……我不是……我只是……”牛老三一击不成,已经脸色大变,转身就想跑。可再快的速度也及不上轻功最好的老大。
一息之后,牛老三后脑正中插着刚才那柄匕首,倒在了朱小葛尸体的旁边。
……
天快黑的时候,怪人老大回到了小村子。
二生看到他的脸色,默默退回了自己屋里——老大在生气,非常生气。
“哐——”
门被狠狠踢开。
石曼生看到了那个站在自己门口,满脸怒气的妖艳男子。
自从恢复了容貌,他的衣着装扮就变成了鲜艳颜色,连话都多了。她很怀疑当初就是因为声音难听,他才不喜欢说话。这般臭美的男人被种了盘根蛊,确实是件相当难以忍受的事情。
“石姑娘。你一句话,杀了我三个兄弟!”
看到他的样子,听到这句话,事情的来龙去脉显而易见。石曼生轻笑了一下,“朱小葛和大富是牛老三杀的,而你杀了牛老三。”你看,没有一个是死在她的手上。
他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,在石曼生云淡风轻的笑容中,只一个闪身,就扣住了她的咽喉,“若不是你的那句话,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!”
喉咙被扼住,呼吸有些困难,双手紧紧掐住他的手腕,她睁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我只是说了实情。”
“那分明是你故意编出来让他们反目的谎话!”怪人老大的眼眶已然发红,手指又收了一分。
“是实话。”她的脸憋得通红,“你杀了我,盘根蛊会立时回到你身上……也是实话。”
“撒谎!”手上用力,他是真的要杀了她。
哪怕已经窒息到眼花,她也只是微微挑了眉——信不信由你。
石曼生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紫,眼看就要憋过气去,怪人老大终是放了手。她整个人被甩到了床榻上。他最后还是不敢赌,不敢赌她说的是真还是假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石曼生大口呼着气,刚才只差一点,她就要死了。但是现在……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已经完全不一样了。
捂着脖子,她看着怪人老大走向门口的背影,忍不住牵了嘴角。
一。
二。
三……
本来走得好好的人,身子突然颤了一下,下一刻就瘫倒在了地上。
石曼生顺了顺气,缓缓站起了身,一路走到了他身旁,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“你做了什么!”怪人老大的怒火全部被惊慌所替代,他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动弹了。
石曼生伸出一只手,在他面前晃了晃,指甲还带着血迹,“没了盘根蛊,你凭什么和我斗?”
刚才,在他扼住她的时候,她死死掐在他的手腕上,掐破了他的皮肤,也送入了她故意留在指甲中自己的残血。而没了盘根蛊,他只是普通人,自然抵挡不住石曼生的血。
接下来,好戏就要上演了。
一声脆响,石曼生砸了瓷杯,挑了最利的一块顺势压上了他的脖子,“你们身上的蛊是谁下的。”她有很多问题,都要好好问问。
怪人老大看了看那瓷片,又看了看她的脸,没有说话。
石曼生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,“我可以饶你一命,前提是……我要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。”
“老大?”二生寻了过来,他原本是怕老大一怒之下杀了石姑娘,却没想到看了眼前的一幕。
功夫卓绝的老大竟然被石姑娘制住了!
“老大!”
“别过来!过来我就杀了他!”手中的瓷片立时划破了美艳老大脖颈的细嫩肌肤。
“二生,别过来。”这是老大说的,“我现在动不了,她身上带毒。”他解释道。
石曼生笑了,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桌子,“二生,你去把那杯茶喝了。”桌上有一杯孤零零的茶水,是她提前准备的好的,自然也是放了她的血。
二生站在原地,看了看那杯子,脚下没有动作。
“怎么,不喝?”石曼生又把瓷片压紧了几分,血流的速度变得快了一些,“放心,毒不死人。”
“二生,你走吧。”怪人老大叹了口气,“没必要为了我受制于她。”
“老大……”
“那可不行。”石曼生毫不放松,“若是你敢离开,我一定会杀了他。你们的兄弟情,难道连一杯水都不愿为你老大喝?”
“若我喝了,你可会放了我大哥?”二生已经动摇。
“你不喝他只有死路一条。你喝了,而且答了我所有问题,本姑娘倒可以放了你们两条狗命。”石曼生笑着说道,“我说话算话。”
二生是个烈性汉子,被她这么一激,二话不说上前喝了那杯茶水,立刻就和他老大一样倒在了地上。
石曼生这才放松下来。以人质相威胁的手段确实十分好使,怪不得柳木白总喜欢用。
两人都被制住,接下来自然是问话环节。不得不说,这兄弟情着实好用,不肯答,在另一个人身上划一刀,就愿意说了。
“谁下的蛊?”
“你师父,易紫林。”看着老大脖子上的血,二生知无不答。
“为谁借命?”
“就是她自己。”
石曼生敛了眉头,有些不信,“那你们是怎么从我师父手上逃出来的?或者说,怎么从鬼医谷逃出来的?”依照师父的性子,绝不可能让他们活着离开。梅子倾也自然不会心慈手软。
“有人放了我们。”
“谁?”
“一个女的,叫素西。”
石曼生神色一凛,“从头到尾,都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!”
原来,他们五人本是占山为王的悍匪,被梅子倾攻了山头,押到了鬼医谷。
易紫林在他们身上中了盘根蛊用以续她自己的命。而之前朱小葛之所以会提到蓝末,是因为蓝末曾告诉他们,中了盘根蛊,只有转蛊才能活下去,但也仅限于此,别的没有多说。
后来,易紫林在通义县城意外死去。梅子倾便决定杀了他们在鬼医谷的这五人,以绝后患。而素西,她本是奉命去鬼医谷杀了他们,但最后却偷偷放他们离开了,还给了他们几本手札和盘缠。那手札上写得,正是如何转蛊以及取出回乡蛊的方法,她还告诉了他们——百里宫的石曼生正是可以转蛊的对象。
原来都是那个女人搞的鬼吗?石曼生已经有了几分杀意,“那你们,是怎么找到我的?”
“是素西姑娘告诉我们……你在江南这边。只要我们跟着梅子倾,就一定能找到你。”二生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“哦?她是不是还叮嘱你们,事成之后一定要杀了我?”
二生张了张嘴,脸上写得都是——你怎么知道。
一切都说通了。
石曼生面无表情地转向一直沉默的怪人老大,“最后一个问题,你叫什么名字?”
他抬起眼睫,目不转盯地看着她,“你要出尔反尔?”
“嗯?”
“难道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,再说一句’不杀无名之辈’?”怪人老大略带讥讽地说道。
石曼生收回手,将带血的瓷片在指尖转了一个圈,“果然是小人之心。你可以不回答我这个问题话,那本姑娘也就没必要留你的命了。”她说话的语气像是玩笑,“毕竟,我说的可是要回答我所有问题。”
怪人老大试图从她眼中找出破绽,却一无所获。
“舒林。”他到底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,鬼使神差,他并没有告诉她假名。
“哪个舒,哪个林?”
“舒缓的舒,树林的林。”
“好,我记住了。”抛了手中瓷片,石曼生站起了身,“这次,我饶了你们。以后,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……
那一天,阳光正好。
石曼生拿着舒林的钱财,以及那两本明显是她师父字迹的手札,光明正大地骑马离开了山坳。
她不怕舒林药效散了回头来杀她。他不敢,他之前不敢,以后也不会敢。
而现在,有很多事情正等着她去做。